文 | Ludovic Subran（卢睿德），安联集团首席经济学家；党安琪，欧洲气候基金会高级顾问
气候报告和披露对于提高市场透明度和推动气候行动至关重要。国际投资者依赖这些披露数据来评估公司的气候友好程度，从而调整其投资组合内的资产配置，以期与《巴黎协定》的目标相符。监管机构也从中寻求可比信息，以求了解金融体系面临的总体气候相关风险。然而现实中，气候披露领域远非有章有序，多个可持续发展倡导组织和披露框架并存（比如TCFD，ISSB，CDP，GRI，CDSB，ISO 14001等），使得很多公司难以驾驭。
我们认为，在仍显混乱的气候披露领域，证券交易所可以扮演关键角色，有效促进市场透明度。凭借其已建立的监管影响力和作为市场守门人的角色，证券交易所可以强制上市公司遵守标准化的气候披露实践，从而确保在不断升级的气候危机面前，确立问责机制，提升信息可比性和稳定投资者信心。
最近值得关注的举措来自亚洲和世界金融中心香港。今年上半年，港交所（HKEX）建议在其环境、社会和治理（ESG）框架下加强与气候相关的信息披露。尽管先前的ESG披露框架为评估公司整体可持续性提供了全面视角，但气候变化议题的特殊性和紧迫性使气候披露成为公司和投资者的当务之急。这也是港交所付诸努力，制定气候披露规则的背后原因。
这有助于为中国内地的标准制定提供参考。上海证券交易所（SSE）和深圳证券交易所（SZSE）都已发布了ESG信息披露指南，但尚未发布气候信息披露指南。
实际上，中国内地的证券交易所完全可能将其后来者的地位转化为优势：通过密切观察市场实践和听取从业者的反馈意见（包括香港的情况），沪深交易所可以战略性地制定其气候信息披露规则。
以下是对中国内地证券交易所制定更有效的气候信息披露规则的六点建议，以期对气候行动产生实际影响。
首先，协调实体经济企业和金融机构的气候信息披露时间表。投资者的气候报告依赖于企业层面的可靠数据。因此，金融机构和企业发行人的披露节点应互相配合，以确保准确性和一致性。目前，港交所建议的上市公司气候披露时间表，滞后于香港金融管理局（香港的中央银行机构）对管辖范围内金融机构的相关要求。协同两者的时间表将有助于金融机构获得更高质量的数据，从而做出更有效的气候报告。
第二，注意气候转型计划（transition plan）的细化程度。转型计划对公司实现气候目标的可信度至关重要。然而，并非所有转型计划的细节都适合强制披露，因为一些信息可能由于公司竞争考虑，而具有敏感性。因此，应更加重视转型计划的核心要素，即公司制定阶段性降碳目标和对碳排放的年度披露。
在这方面，香港金融管理局发布了指导银行制定实现净零排放转型计划的高层次原则，鼓励银行利用基于科学的行业排放路径制定量化目标。内地证券交易所可借鉴香港的做法，在中国“1+N”气候政策体系框架下，指导上市公司制定符合国情的气候目标（作为转型计划的第一步）。
第三，考虑对关键指标进行强制性第三方核查和审计。目前，为避免“洗绿”，港交所鼓励任何用于气候目标设定的碳信用额（carbon credit）都必须接受第三方核查或认证。然而，仅靠这项措施可能还不够。为了提高信息的可靠性并使上市公司之间更具可比性，有必要扩大核查范围，以涵盖所有重要指标。
作为第一步，碳排放数据应当接受第三方核查和审计。目前的市场实践依赖于商业服务机构使用已披露的排放数据来估算未披露的排放数据，因此公司层面报告的碳排放数据的真实性至关重要。
第四，提供主要披露框架之间的转化机制。全球存在多种披露框架，它们的基本重点可能相似，但实际使用的指标和格式却不尽相同。这种差异往往会导致试图遵守多个披露框架的公司疲于应对，同时，也在投资者试图比较不同框架下的披露数据时造成挑战。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建立主要披露框架之间的转化机制将具有重要意义。这一机制不仅有助于不同公司在不同框架下的比较，还能简化报告工作。
迄今为止，各种气候信息披露框架之间还没有普遍认可或广泛实施的转化机制。因此，建立这一转化机制，对于中国证券交易所来说，是加强其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地位、吸引国际投资者并支持国家气候目标的战略机遇。
第五，以现实而明智的方式处理双重重要性（又称双重实质性double materiality）。在气候披露中采用双重重要性非常关键，这意味着需要同时考虑"由外向内"（气候相关风险对公司财务绩效的影响）和"由内向外"（公司日常运营对气候和环境的影响）。
然而，要在所有上市公司中实现这一点可能会带来挑战。因此，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更加明智和可行：作为第一步，应将重点放在"由外向内"的层面，这对公司来说更容易处理和报告，因为它们具有直接的财务影响。这也是港交所采用的方法。
其次，可以鼓励公司视情况采用定量的影响分析来补充"由内向外"的层面。证券交易所可以与各种利益相关方合作，包括非政府组织、智库和服务提供商，来帮助提供这种分析。
第六，为信息披露的实施提供支持工具。除了制定披露规则外，提供工具和资源帮助企业有效执行要求也至关重要。
港交所已承诺于未来发布一份气候披露规则实施指南，其中包括执行原则、指南和实例。中国内地的证券交易所可以考虑采用类似的方法。
通过采纳这些建议，证券交易所可以建立更为有组织、可靠、具有实际影响力的气候信息披露规则，进一步提升市场透明度。这将加强投资者、公司和监管机构参与有效气候行动的能力，同时也为国家实现碳中和目标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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