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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气候信息披露分水岭

文 | 佟瑞,普林斯顿公共与国际事务学院博士研究生;邓丽嘉,哥伦比亚大SIPA全球能源政策中心高级研究学者;楼昱杉,哥伦比亚大学SIPA全球能源政策中心 研究助理

今年是中国企业气候信息披露的分水岭。4月12日,北京、上海和深圳三大证券交易所正式发布《上市公司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引》,要求交易所的大多数主要上市公司从2026年起强制披露ESG,即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信息。在这些新要求出台之前,香港交易所去年已宣布将从2025年起扩大ESG信息披露范围。自此,中国所有主要公开股票市场正式迈入ESG信息披露时代,与全球标准看齐。

披露新规的出台恰逢其时。哥伦比亚大学SIPA全球能源政策中心于2023年11月发布了基于伦敦证券交易所转型路径倡议中心(TPI)的气候信息披露质量数据的分析,覆盖全球600家主要企业。该分析发现,无论是在广度上还是在深度上,中国企业的气候信息披露均明显落后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比如,中国企业的公开报告很少提及公司业务所面临的气候相关风险。只有17%的受访中国企业披露了气候相关风险管理流程;而在受访的发展中国家企业中,这一比例为45%;在全球所有受访企业中,这一比例为77%。中国受访企业也极少披露董事会对企业气候政策的责任信息、提出气候相关目标、报告范围3排放情况、或提供运营温室气体排放的第三方核查信息。

气候报告方面的差距反映了政府政策的差距。在该新规出台前,除了香港的基本排放报告要求外,金融监管机构并未要求企业披露气候信息。这些要求对中国企业尤为重要,因为它可以明确政府对信息披露的期望。

信息披露的不充分使投资者很难评估企业是如何应对日益增长的气候相关风险的。了解这些风险对投资者来说非常关键,因为它们会影响到整个经济环境下的企业底线。天气依赖型行业必须应对气温升高和更频繁的极端事件;种植者若不调整种植方式,全球主要农作物的平均产量可能会因气候变化减少6%-18%。房地产和基础设施等行业面临的洪水风险越来越大,未来几十年,中国的城市淹没区和 洪灾总损失将增加5至15倍,甚至更多。与此同时,能源、重工业和农业等行业的脱碳趋势将影响整个供应链,影响着从生产技术到包装商品的各个行业。

三大交易所披露新规要求内地企业向投资者提供战略、治理、风险与机遇、目标与指标四大方面的气候信息。这将大幅提高内地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帮助投资者规避上述气候风险。这四大支柱下的具体要求不仅将确保企业披露温室气体排放等基本信息,还能要求企业提供更广泛的披露内容,包括企业如何看待气候风险、计划如何管理这些风险、以及如何建立治理和监测框架来实现相关目标。该框架与国际可持续发展准则理事会(ISSB)制定的全球气候信息披露标准相一致。

该新规将有助于缩小中国企业与国际同行在气候信息披露质量方面的差距。但要兑现这一承诺必须完成两项主要任务。

第一是加强能力建设,确保企业做好准备并有能力执行规定。香港的经验表明这并非易事。香港原本在2023年4月的提案中规定,从2024年1月起实施扩大的气候信息披露要求,但为了让企业有更多时间准备,香港决定将实施时间推迟了一年。内地监管机构为企业留出了更多准备时间,新规预计要到2026年才会实施,但内地企业在ESG披露方面的经验也不如香港企业丰富。内地企业还面临着缺乏ESG专业人士的挑战:特许金融分析师(CFA)协会指出,中国大陆只有不到10%的ESG专业人士拥有至少一项ESG相关资格或认证。政府、行业和学术界之间应加强合作,制定大规模培训计划,以满足企业对ESG人才激增的需求。

第二是夯实基础,从广度和深度上拓展要求。该新规将约40%的上市公司(按市值计算)排除在外,此外还遗漏了某些司法管辖区提出的一些要求,例如关于范围3排放的强制性要求,以及温室气体排放报告的第三方保证和核查。鉴于目前信息披露质量的基线较低,这些不足的存在也很合理。不过,随着企业信息披露举措的不断完善,监管机构也应为未来更广泛、更严格的披露要求做好准备,从而更好地满足投资者的需求。

与全球其他大型金融市场相比,非上市公司在中国的影响力要大得多。例如,中国已上市国有企业仅占所有国有企业总收入和总资产的25%-35%。许多非上市公司,特别是国有企业,在中国公司信用类债券市场上十分活跃,而该市场是全球第二大公司信用类债券市场,债券总发行量为14万亿人民币。这些市场的投资者从ESG信息披露中获益的程度不亚于公开股票市场的投资者。今年2月, 新加坡监管机构宣布到2027年,年收入10亿美元、总资产5亿美元的非上市公司也要按照ISSB标准进行气候相关信息披露。中国大陆监管机构应与新加坡加强交流,学习先进经验,并根据中国国情进行借鉴使用。

上述建议将确保中国股票市场落实披露新规,帮助企业更好地应对能源转型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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